九江景点一日游攻略(江州司马青衫湿~九江一日游)
沈芳蕤 • 2024-02-26 18:18:15 • 次
一、一张照片
皖赣之行回来半个月了。家里有很多事,每天还要去爬山;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回想旅途中的一幕一幕。更主要的是旅行中每天写日记,似乎无须更多的补充了。还有一个因素,如果重新来写游记,皖赣行游记,属于事后补充呢,还是画蛇添足之举?当然了,我读过的“真正的”游记,没有一本是当天的日记,都是旅行结束后一年、两年才完成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旅行完了回到家里,也许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包括进一步了解旅行中所经之处的历史典故与来龙去脉;然后静下心来写作,才算是“圆满的”游记。而旅途中的日记,终究失于仓促和时间紧迫,仅仅是当日当时所见的记述而已。
忙碌之余,慢慢的整理照片。一张在九江拍摄的长江傍晚的景色,让我久久无语。这张照片拍的一点都不好,甚至有些虚了,按说是废片,可以果断删除。不过在九江似乎只拍了这一张长江的照片(手机不算)。那天傍晚我在忙什么呢?
那天傍晚,我从东林寺回到九江市内,到处打听去浔阳楼怎么走。出门问路并不总是顺利,询问的很多人皆无可靠的答案,最多告诉我一个大致的方向。最后问到一对正在遛狗的中年夫妻,两口子肯定地说,过了街走不太远就是了。然而事实上,我在这条滨江大街走了很远,而且在重新打听之后:在一个报亭买了一瓶可乐,向报亭老板询问,回答是需要乘公交车坐三站,才能到浔阳楼。不过咨询误导的结果是,在江堤上拍摄了这张照片。如果我直接去坐公交车,恐怕长江都看不见了。
当天的日记中写到,“暮色苍茫,大江浩荡。长江的九江段宽阔无比,江水缓缓流动。夕阳在雾霭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在江面上投下一抹嫣红。”这是实际上看到的景色,用几句话表述出来。也许,大江奔流、滔滔不息,在旅行者的心中还有其他的想法。
二、浔阳楼
找到浔阳楼的时候,天色已晚。拍了几张照片,毫无特色和美感。浔阳楼所处的大街据我看来比较偏僻——但我不能确认这个认知是否准确;反正当天晚上这条街人很少、车不多,路灯也黯淡。不过这些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我的意思是产生失落感之类。因为明知道眼前这座建筑物大概只有不超过20年的历史,所以不过是一个象征。你最好能想象一下,白居易正在“浔阳江头夜送客”;或者宋江在楼上题“反诗”,那么在夜色中黑魅魅灯火全无的浔阳楼,反而要胜过光天化日之下游人熙熙攘攘的浔阳楼了。罗新在《从大都到上都》的前言中写到(去了上都以后):“然而我在上都看见的,更多的是大呼小叫的游客、喷着热气的大巴和飞奔来去的小汽车,以及为了游客而陈设的瘦马和骆驼。如果闭上眼睛,把这些你不想看见的都代之以牛车和羊群,以及骑马长歌的牧人,是不是就等于看见了往昔呢?”也就是说,现代人在现代化的城市去寻找历史的遗迹,想象力是不可或缺的。这倒不是自欺欺人或者心理安慰,而是必须如此。当然了,缺乏想象力也没关系,拍一张剪刀腿到此一游同样不错。
此时,让我的思绪穿越时空,来到大唐元和十一年(816年)。白居易在长江之滨“湓浦口”送客,“闻舟中夜弹琵琶者”,遂有了《琵琶行》这首中国诗歌史上的绝唱。如果那天白居易没有来江边送客,或者虽然来了但未遇这位“琵琶女”;再或者琵琶女在那一刻没有拿起琴来演奏一曲,那么会有这首《琵琶行》问世吗?答案几乎是否定的。也是一个特别巧的巧合、巧遇吧。白居易即使没写这首《琵琶行》,仍然会以唐代杰出诗人名世。然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位琵琶女了。不过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古往今来,人海茫茫;生命如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有几人能留下哪怕一丝痕迹?“死去元知万事空”,陆游已经道出了生命的真谛。但是后来人仍然要感谢诗人与歌女在长江之滨的这次巧遇,为我们留下了如此美妙的诗篇,足可供千古传唱。
……
别有幽愁暗恨生,
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
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
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舟西舫悄无言,
唯见江心秋月白……
三、东林寺
东林寺原不在计划之内,基本上未予考虑。一是对于游览各种寺庙均无兴趣;如果说佛教理论值得研究,但供朝拜用的庙宇则能略就略去了。另一是时间的确很紧张,我又是在对于九江毫无头绪的状态下。只是在内心深处总有一只小痒痒虫在探头探脑,让我心神不宁。东林寺,真的放弃吗?肯定不会再来九江了,那一首诗怎么办呢?
“那一首诗”,自然指的是苏轼的《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少年时期就会背诵这首诗了,但那时与东林寺很遥远,几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然而机缘巧合,现在近在咫尺了。如果有一线可能,为什么不去呢?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我一直认为苏东坡这首诗是“题东林壁”;假如明确知道老苏的题诗是在西林寺,那么就不会来寻找东林寺了,这是无疑的。虽然来了以后才发现,原来西林寺和东林寺不过是一田之隔,一块不大的菜地之隔。而更进一步的发现是,东林寺西林寺并不仅仅是一首诗。
看当天的日记。
“从庐山上下来,在九江长途汽车站换乘公交车到东林寺。这条路很远,坐104路汽车从起点到终点正好一个小时。然后还要换61路汽车,又走了半个小时,在东林寺站下车。下车后还要走大约20分钟的路。东林寺的山门正在修建,所以无法拍到带字的标志了。东林寺现在是一座很大的丛林。寺中有部分游客,但大部分还是寺中的和尚和居士。还有一些虔诚的信徒,一步一叩攀登漫长的阶梯。”
日记中还有一段话。
“东林寺在大规模的扩建,苏东坡题诗的那一面墙壁早就消失了,只有这首诗流传下来。从寺中的庭院向东南方向看,庐山黛青色的山脉宛延如龙横亘于青天之际。在诗人的眼中,这是一座变化的大山,这是一个变化的世界。而人的思维和认识的局限性,往往造成自我蒙蔽。我又觉得,这里还有另外一层含义。是什么呢?”
不仅仅是一首诗。
如前面的日记所述,从九江长途汽车站来东林寺的路上消耗了很多时间。心里的小痒痒虫还在不断的提示我,浔阳楼需要去。路过西林寺,准确的说是“西琳寺”,在山门外照了几张照片。随后到了东林寺,这里不要门票。与西琳寺的冷清不同,东林寺里人很多。不过绝大多数是香客或者居士,真正来游览的游客很少。据说,仅仅是据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免费居住几天,接受佛门高士的启迪。而且东林寺的素斋很有名……
宋元丰三年(1080年),苏东坡与弟弟苏辙来庐山,曾经到过东林寺。只是东西二林寺因年久失修、僧众散尽,无迹可寻。四年之后即元丰七年,苏东坡奉调至汝州,路过浔阳再来庐山,此时西琳寺与东林寺已经修复,因而有苏轼在西琳寺的题诗。实际上,苏东坡此次来庐山,写了三首诗。除了这首《题西林壁》之外,另两首诗是: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未消。
到得还来无一事,
庐山风雨浙江潮。
溪声便是广长舌,
山色岂非清净身。
夜来四万八千偈,
他日如何举似人。
这两首诗有着很深刻的禅机;溪水声已经体现了佛相,山色则是佛的清净本身。溪水奔流有如佛经的滔滔不绝,然后呢?然后,我想起青藏公路两旁,风吹动的经幡;甘南草原上,用流水推动的转经筒,看来都是一个道理。经幡飞扬,经筒转动,就是佛理在传播;佛的精神无处不在。对于信仰虔诚者来说,也许是这样吧。
必须一说的是,在苏轼来东林寺之前七百年,陶渊明也是东林寺的常客。陶渊明的居所应该离东林寺不远,故而常来寺中与慧远法师讨论禅理。陶诗中名传遐迩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的南山,正是庐山。而苏东坡来寻东林寺,在很大程度上是追随陶渊明的足迹。不错,如果说苏东坡也有偶像的话,那么陶渊明就是他的偶像之一。另一种说法是,如果没有苏东坡对陶渊明的大力推崇和广泛宣传(苏把陶诗全部和了一遍),或许陶渊明在中国历史上(文学史、思想史、隐士史等等)仍然籍籍无名,至少不会有现在这样大的名声。而苏东坡最终认识到,能像陶渊明一样超然于功名利禄之外,珍惜活在当下的自由自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佛老之言,也不可全信。
莫从老君言,亦莫用佛语。
仙山与佛国,终恐无是处。
这一部分不能展开讲了,因为涉及的内容太多。引用苏辙来东林寺的一首诗,恰好应景:
山北东西寺,高人永远师。
来游亦前定,回首独移时。
九江之旅是皖赣行旅途中,最晴朗的一天。离开东林寺去赶公交车,没有时间一步三回头。但傍晚的阳光仍然很强烈,照耀在矗立于蓝天空里的庐山群峰上,照耀在东林寺读经塔的塔尖。在我的身后,寺庙中古树苍苍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这是陶渊明的影子,也是苏东坡的影子。我的影子也与之叠合,融汇。很快天就黑了,那时所有的影子又都会消失了。
四、庐山
我要老老实实地承认,我对庐山没什么感觉。考虑到这是旅途中的必经之路,因而勉强列入计划之中。但还想着如果出现时间紧张的情况,第一个取消的就是九江行。不过时间一直挺宽松,就没有取消庐山的理由了。
从南昌到九江坐火车很方便。继续引用当天的日记。
“乘坐动车自南昌到九江,一个小时5分钟。下火车后寻找旅店住宿,然后出发去庐山。这一阶段完全按照计划进行,只是等车的时间略长了一些。上午11:00到达庐山牯岭镇。因为时间的因素,没有可能去庐山东线三叠泉、含鄱口等游览了。只能走西线去锦绣谷一带。”
“经过风雨九华山和风雨三清山之后,在庐山遇到晴天。庐山景区留下的印象挺好,但不是特别深刻。反而是坐车上山下山的道路,据说有四百多个弯道。司机娴熟的驾驭客车,转动方向盘像揉面又像弹钢琴,可以用妖娆来形容,丝毫没有惊心动魄之感。而实际上,庐山的弯道是滨海路的十几倍还要多和复杂。”
行走庐山西线,除了锦绣谷和如琴湖之外,还有一个景区“花径”,是白居易在庐山居住之处。白居易在这里写出《题大林寺》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但是大林寺现已无存:1961年庐山兴修水利,大林寺湮没在如琴湖中了。
庐山西线很适合徒步,这里不像三清山天柱山丹霞山黄山之类全是高高低低的台阶需要爬上爬下。庐山西线是一条坦坦荡荡的大路,只管走就行了。当然“只管走”也需要好体力,尤其是快走。山上有很多居民区,能在庐山上觅得一处茅庐住上一年半载倒也不错。我走的有点累了,在如琴湖边“忆琴亭”中小憩;品茶听风,心中有无限的怅惘。庐山似乎是一个转折点。苏轼游庐山后不久,就遭遇了“乌台诗案”,性命几乎不保。“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就是苏轼后半生的流放之路。白居易来庐山的时候也不得意。“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但是白居易很精明,开始有计划地实行“减法”之路,比苏东坡要幸运多了。在如琴湖的松风中,细思历史长河前世今生,你才能真正理解和体会到,生活的真面目为什么难以识别。这就是苏轼《题西林壁》诗的本意,因为我们都是、一直是“身在此山中”啊。
五、九江一日
离开东林寺,去坐62路公交车。这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而返回九江市内的104路末班车是下午6点。我撒开大步疾走,出了一头汗。一辆五菱宏光小面包车从后面追上我,与我并行。司机热情邀我上车。我当然没有“遇上好人了”的愚昧想法,这些车都是收费的。最终谈好的价钱是45元,送我到市内可以换乘公交车去浔阳楼的车站。这位司机还不停的表白,这个价格是合理的,“真的不贵,真的。”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果去坐公交车,浔阳楼就肯定去不成了。所以花钱买时间可以接受。
读林语堂著《苏东坡传》,有这样一段。宋神宗元丰元年(1078年),苏轼任徐州太守时,率众兴修水利筑黄河堤,又在河堤上建了一座“黄楼”。苏辙特意为此写了一篇《黄楼赋》,由苏轼亲笔书写刻在石碑上立于黄河边。后来苏东坡遭遇流放,所有带有苏东坡名字的石碑都被奉命销毁。当时的徐州太守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只是命人将这块石碑投在附近的护城河里。大约十年之后,老百姓已经忘记了禁令,而包括皇室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狂热地搜集苏东坡的书法手迹。现任的徐州太守得知有这样一块石碑在护城河里,于是命令将石碑打捞上来。一个夜晚,太守派人把碑文拓印了几千份(拓ta音踏)收藏起来。然后这位太守当众宣布,朝廷销毁苏东坡碑文的禁令并没有撤销。这块从河中捞出来的石碑是非法的,必须立即毁掉。石碑被砸碎了,太守开始秘密出售手中的拓印本,发了一笔大财。这位太守叫苗仲先,就因为此事而史上留名。
我觉得开五菱宏光的司机和这位太守颇有相似之处,都是挣钱好手,而且还要为自己开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实际上,“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前人经历过的事情我们同样会经历。然而,后来人的认识会高于前人吗?那倒未必了。因为我们会不断地看到,人类总是在重复的犯愚蠢的错误。
九江一日行,步履匆匆。和煦庐山,辉煌东林寺,落日浔阳楼。在浔阳楼坐5路公交车去九江火车站,这时已经是晚上8点了,天完全黑了。公交车开过一个街心大转盘进入停车场,终点到了。我还真是两眼一码黑,这是火车站吗?问司机一句,司机很不耐烦,用江西方言大吼“这就是火车站”!好吧,用上我的方向感了。穿过一个没有路灯黑黢黢的铁路涵洞,果然“九江火车站”的大字出现了。有一篇网文说,外出的伙伴最好有方向感,还会摄影,又是移动图书馆云云,十项条件我具备了九条半嘿嘿。在一家小饭店解决了晚饭,吃一份黄焖鸡米饭。这就是我所差的那半条了:比较节俭,所以不能和出手豪阔的旅伴同行。不过此刻这一条对我没有影响,你看空空荡荡的店堂,有没有旅伴又有何妨?如果真的需要旅伴的话,最好也是和白居易凑一桌,让我们一起来吟唱:
凄凄不似向前声,
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
江州司马青衫湿。
2023.9.20编辑
相关推荐
发表评论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123456@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